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是两个不同的学术群体,但是有的人认识比较模糊,有的混为一谈,甚至将谢文洊加入在“程山六君子”里,便称之为“程山七子”,其实这是有误解的。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在时间、人物、生平活动上均有不同之处,而且“程山七子”这个称谓名不见经传,在老志也上并没有记载,或者只是流传在坊间的一种称谓而已。而“程山六君子”这个称谓却是在《清史稿》和同治、民国等老县志上均有明文记载的,可谓是“载入史册”了。但是他们都可以说是当时邑中学界有影响的人物,说是乡贤也不为过。为什么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“不可同日而语”,笔者根据《程山年谱》和老志以及有关资料,对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的有关情况做些梳理和说明。
所谓“程山七子”其是指谢文洊、邵睿明、李萼林、傅与、甘京、黄熙、曾曰都等七人。在这里,谢文洊与其他六人的关系是平等的。而“程山六君子”指的是封濬、黄熙、甘京、曾曰都、汤其仁、危龙光等六人,其中没有谢文洊,因为谢文洊于“程山六君子”是属于师长辈分的地位。而这其中又有重复的人物,比如黄熙、甘京、曾曰都,既是“程山七子”里面的人物,又是“程山六君子”的成员。为什么呢?这自然就牵涉到了一个时间差和学术观点岐同的问题。
首先从时间上来说,“程山七子”这个称谓的产生以及活动要比“程山六君子”略早一些。谢鸣谦著《程山年谱》记谢文洊:“(顺治)四年(1647年)丁亥三十有二岁,避乱居乡始会友讲学。读阳明集,深悔从前之谬。是冬乃会同志友李仲闇(萼林)、曾若颙(有孚)、邵先士(睿明)、傅与(同人)、姚绳武、揭白波、曾悦生(秉豫)、甘楗斋(京)、曾樵阳等讲论良知之学。”这是见诸于《程山年谱》里最早的有关“程山七子”的文字记载。《谢程山集(一)•谢程山集附录(三)》(谢文洊著)也有记载在程山学舍:“时同讲学程山者,邑人邵睿明、李萼林、傅与、曾有孚、黄扉、甘京、曾秉豫。”从这些记载中可以得知,谢文洊与邵睿明、李萼林、傅与、甘京、黄熙、曾曰都等人开始的关系都是属于朋友、同事的关系,因为当时志同道合,便一起在程山堂讲学授业。那个时期,“程山七子”所讲之学是王阳明的“良知之学”(心学)。而自顺治六年(1649年)在新城(黎川)神童峰那次讲学辩论后,谢文洊接受了罗钦顺的理学观点,并潜心研究罗钦顺的《困知记》“一意程朱”起来了。而邵睿明、李萼林、傅与、曾有孚等人还是坚持在“心学”、“禅学”的路上走下去。注意,这个时间段很关键,由于学术观点岐同的问题,这个时间段便成了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的分水岭。或者说,“程山七子”从这个时候已经解体,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。而从这个时间段开始,“程山七子”其中大部分的人便成为了“程山六君子”的成员。从《程山年谱》有关的记载来看,“程山七子”在一起活动的时间不长,“(顺治)四年(1647年)丁亥三十有二岁,避乱居乡始会友讲学。而自顺治六年(1649年)在新城(黎川)神童峰那次讲学辩论后,谢文洊便“一意程朱”了。他们前后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三年。可能是由于“程山七子”的讲学授业的活动时间不长,在社会上和学界的影响力不够大,所以有关史料就没有记载。
关于学术观点岐同的问题,笔者这样说是有据可查的。《程山年谱》有两段有关谢文洊评论的文字记载:“付同人(付与)作《禅根论》,大体规模亦吾儒正理,但文字奇幻,过于楞严。又谓其辩禅太急,务为安顿,有强探力索之象,而无宽舒融释之意。乃为改易之。”《程山年谱》记载谢文洊评论付同人的这段话时间为(顺治)六年(1649年)。
“曾樵阳癖于禅,先生(谢文洊)与之朝夕讲论,终不合。至是作书绝之。或疑为过峻?先生曰‘学术所关不得不尔’。”请注意,“先生(谢文洊)与之朝夕讲论”的时间是在(顺治)九年(1652年)。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,在谢文洊自顺治六年(1649年)起,确立了理学立场,43岁便旗帜鲜明地竖起了以“畏天命”为宗旨的大旗。之后终其一生“一意程朱”。《程山年谱》有记载曰:“(顺治)十有五年(1658年)戊戌四十有三岁居程山,始拈‘畏天命’为宗旨。”而傅与、曾樵阳等人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,自然而然就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了。
但是学术观点的岐同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,谢文洊对于付同人是很赏识的,《程山年谱》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先生于会中最服付同人,谓其见地超卓,胆力俱到。吾侪罕见其俦。”就是说,谢文洊认为付同人的见识、胆力属同一辈人中的佼佼者。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。赏识归赏识,但是“学术所关不得不尔”,在治学的路上,他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。
而“程山六君子”的情况就不一样了。因为自顺治十三年(1656年)春正月友人甘京称弟子。先是先生讲学,邑人讪笑。自经师封濬、进士黄熙及老友甘京折节后,所以,在治学的道路上他们分道扬镳是自然的事情。群议稍息,从游者众。从这个时间段开始,“程山六君子”与谢文洊的师生关系就没有间断过。他们奉谢文洊为堂主、师长,以“程山堂”为主要活动地点,开展了有声有色的讲学授业活动。期间,以康熙四年(1665年)三大掌门(南丰程山堂谢文洊、宁都易堂魏禧、星子髻山宋之盛)齐聚程山那场讲学辩论最为轰轰烈烈,影响也最大。《程山年谱》有记曰:“此会三山毕至,为当时最盛之举”。
关于“程山七子”之邵睿明、李萼林、傅与等人的情况这里一并做些介绍。
民国《南丰县志•儒林》篇对他们有记载:
“付与,字同人,明诸生。后布服同谢约斋讲学。约斋称其见地超卓,胆力俱到,同侪罕及。以不永年为与惜与。尝著《禅根论》,强探力索,奇幻如楞严。约斋为之校正以传,今存程山集中”。这样看起来,付与去世的时候是比较年轻的。《禅根论》为付与原著,是经过谢文洊校正后收入程山集的。
“邵睿明,字先士,明诸生,少颖异,留心小学性里(理)诸书,及长,刻意厉行,倾产脱兄难,出力脱人非罪,虽素不逊于己,弗记也。后山居讲学,不立门户,以为道本至公,岂容自私以成狭小,遂自号宏斋。文洊进之以毅,睿明应声曰:‘惟其不宏,是以不毅’。先后授业者至百许人,多博通宏远士。而梁份、汪瑶其最著者”。好个“惟其不宏,是以不毅”!从这段文字记载来看,邵睿明是个侠义、大度、有学识,不喜欢拉帮结派、搞小团体、而且很有个性有独立见解的人。连谢文洊想帮他的号改个字,他也没答应。若是一般人那就可能会唯恐求之不得了。
“李萼林,字仲闇,号深斋,偕弟芸林俱明诸生。规言矩行,居父丧三年,骨立侍母,大小必禀命。植义济人,至倾千金产不顾。常徒步百余里以访人才、收遗书为急。卒,葬白舍”。这是个中规中矩、至亲至善、仗义疏财、爱才(书)如命的人。
民国《南丰县志•笃行》篇记载:“曾秉豫,字悦生,号严斋。工诗、琴,精技击。避乱杏山,途中遇佳山水,辄籍草鼓一二操,林间盗出,攫其行李去。豫仓卒手一蓬连仆之,还,鼓自若。与兄秉乾怡怡友爱,奉母氏谭守节北堂者四十六年。母殁,兄弟哀毁骨立,庐墓蔬食。因讲求方书,著《伤寒辑要》行于世”。
所谓“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”,从记载上看,谢文洊交结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。只是因为学术观点上的岐同而分手。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,曾樵阳死后,谢文洊就亲往吊之。
综上所述,“程山七子”的活动应该在(顺治)四年(1647年)前至顺治六年(1649年)这段时间。之后,谢文洊的讲学授业活动主要是和“程山六君子”联系在一起,并且是以“程山六君子”的师长辈身份在领导和指导着“程山六君子”,活动的地点以程山的“尊洛堂”为主。《程山年谱》记载:“(顺治)十有一年(1654年)甲午,(谢文洊)三十有九岁始馆程山,颜其堂曰尊洛。”《清史稿》和同治、民国县志对“程山六君子”都有记载。
《清史稿列传二百六十七卷•儒林一》记载:
“甘京,字楗斋,南丰人。负气慷慨,期有济於世。慕陈同甫之为人,讲求有用之学。与同邑封濬、曾曰都、危龙光、汤其仁、黄熙师事文洊,粹然有儒者气象,时号‘程山六君子’。著《轴园稿》十卷。”
“(黄)熙,字维缉。顺治十五年进士。文洊长熙仅六岁,熙服弟子之事,常与及门之最幼者旅进退。朔望四拜,侍食起馈,唯诺步趋,进退维谨,不以为劳。彭士望比之朱子之事延平。母丧未葬,邻不戒於火,延燎将及。熙抚棺大恸,原以身同烬。俄而风返,人以为纯孝所感。”
“(曾)曰都,字姜公。诸生。其学务实体诸己,因自号体斋。以学行为乡里所矜式。”
“(危)龙光,字二为。善事继母,继母遇之非理,委曲承顺,久而爱之若亲子焉。”
“(汤)其仁,字长人。著《四书切问》、《省克堂集》。”
民国《南丰县志•儒林》篇载:“甘京,字楗斋。初为诸生,后弃举业,与谢约斋讲学。折节称弟子。时邑荒且苦寇,京出力免荒税、均赋役、赈饥、画议平寇,皆得行其志。魏禧曰:‘楗斋萧然一布衣,而营心天下,以隐为士。其行谊胜经济,经济胜文章也。然京文原本经术南丰。自曾子固后,惟京不愧大家云。’著述甚富,行世者《轴园初稿》、《轴园》、《不焚书》、《家礼酌宜》。祀乡贤。门人吴士錩、李尹,尹字箴臣。錩,字汝成,与黄国望、封嵉、彭厚得、应其聪、谢德赘,皆后起之秀,彭躬庵极称之。京子表,自有传。墓在张坑,自志”。
甘京为人慷慨侠义,才学超群,且有傲气。清康熙五年(1666年),地方荒乱,甘京力请豁免税役,赈济饥民,深得乡人称颂。闽中县令闻其名,许以重金聘请甘京为幕僚,甘京婉言谢绝。魏禧对甘京的文章评价极高。自乾隆以来的老志上也记载有多处甘京撰写的“记”,而且篇幅都不小,比如《琴石山房记》、《通济桥记》等等。根据上甘《甘氏族谱》记载,康熙十二年(1673年)甘京还被邀请参与修撰《广昌县志》。
黄熙,民国《南丰县志•儒林》篇对他有比较详细的记载:“黄熙,字维缉,号倣园,自为童子至成名,小、大试悉中尺度,未尝有弃之者。顺治戊戌第进士,(康熙二年)癸卯(1663年)当谒选,以终养陈情得允,执贽约斋弟子。佩师训,尺寸不逾,旦夕书课,朔望相质证,笃信固执,日进于道,而欿然自以为不足。事亲孝,宛然婴孺子。居母丧方避乱山居,一夜火发,延烧数百家。熙伏母棺号恸,欲与具烬。火竟灭。邑行清丈,众推熙及封濬主其事。事竣,人莫敢以私,亦不忍以私欺之。熙于诗、古文不多作,作则深醇浑穆,望而知为有德之言而不入于腐。约斋卒,熙心丧,未期亦卒,年六十有二。同学私諡曰‘纯孝’。子国望、国垂简其日录,分为《事亲》、《守身》、《论学》各一卷,并所为诗文及杂录若干卷统曰《倣园遗稿》。国望,字远之,能世其学,亦及程山门。墓在十三都何竺峰”。从这段文字看,黄熙有孝行,规规矩矩做学问,行事严谨认真、一丝不苟,真正做到了以德服人。父子均追随谢文洊。黄熙虽然只比谢文洊小6岁,但是自入程山门后,对谢文洊执礼甚恭。在程山堂可谓 是兢兢业业,鞠躬尽瘁。师生情谊非常深厚,以至于“约斋卒,熙心丧,未期亦卒”。《程山年谱》记载髻山宋之盛在那次三山聚会后,也认为“先生(黄熙)论《识仁》一段话体认细微贴切,真得程子血脉”。
“曾曰都,字美,公既饩于庠,忽弃去,揭学田百亩还诸族。躬豆腐酿酒以自给。受业程山,其学务实体诸己,因自号‘体斋’。手书经史语录人文行谊关风化者,为有用录百余卷。程山易堂师友外不交一人,当事求一见不可得。约斋称之为狷。与黄熙、甘京、封濬、危龙光、汤其仁称‘程山六君子’云。葬镯巢”。这个是很有性格的人,他可以不要乡学的报酬,把百亩学田送还族人,而以做豆腐、酿酒维持生计。真“狷介之士”也。
民国《南丰县志•笃行》篇对封濬、危龙光、汤其仁也有记载:
“封濬,字禹成。父文举有隐德,艰于嗣,以邻人子为后,及濬兄弟生而为后者贻父忧,濬慰解而曲成之。父病笃,祈天请代。兄女孤,教嫁之如己女。少谢约斋五岁,事之为师。顺治(十一年)甲午(1654年)贡于雍。与黄熙同任邑中清丈,手书心记,无间日夜,獘(弊)为之绝。劳与谤胥集,濬弗辨,亦弗自以为功。彭躬蓭以出位为戒,遂自号曰‘位斋’。子嵉,字云峙,亦克绍其业”。门人梁份为其志墓。梁份何许人也?清代地理学家、文学家,著作颇丰,有《怀阁堂文集》被收入《四库全书》和《豫章丛书》。他先拜邵睿明为师,后从学魏禧。其文章、气节皆名重一时。《清史稿》对梁份的生平也有记载。梁份能自称“门人”,封濬的为人处世、学问如何就自不待言了。
“危龙光,字而为,号在园。顺治丙子(应为丙戌即1646年,因为顺治没有丙子这个干支纪年)籍诸生。年二十,名噪甚。有告以过者,虽厉辞无所忤。继母悍龙光,委曲承顺,化为慈。友于诸弟,周恤无厌斁。祖庙毁,倡建复其旧,祭产薄,设法广之。族有弗类之行,每相戒,无使龙光知。行‘吕氏乡约法’,朔日一举扬善罚恶,各有籍。约斋称其救恤患苦、排解纷难、强食弱肉者抶而抑之。然其本在清洁自好,无 忮求意,故能化行于乡,有感而无怨”。危龙光是个孝心可嘉、扶危济困、惩恶扬善的君子,故能得到谢文洊的称许。
“汤其仁,字长人,号密斋,岁贡生。留心经世利物事,江藩追征脚号,官民交困,其仁因魏和公达总制上疏得免征。居家作‘敦睦会’,又作‘植寡成孤会’。朔望聚子侄讲先正(政)格言,劝善纠过,闾里化之。著有《四书》、《切问》、《省克堂集》”。这是个有文化、懂经济、尊先贤、与人为善的乡贤。
在“程山六君子”中,谢文洊与甘京的关系最为密切,交往也比较早。《程山年谱》就有他们从(顺治)四年(1647年)开始不断交往的记载。《谢程山集》开篇之作就是甘京撰写的4000余字的《亲灸录》。
谢文洊与“程山六君子”之间的关系由朋友、同事的平辈关系转变为师生的关系以后,就没中断过,直到谢文洊逝世。“程山六君子”追随谢文洊可谓是“至死不渝”。以致黄熙“约斋卒,熙心丧,未期亦卒”。逾年,甘京卒。《谢程山集》有记:“康熙二十有二年(1683年)夏六月,门人甘京卒”。
“程山六君子”在谢文洊逝世后,还参与了《中庸切己录》、《读易绪言》、《日录》、《程山遗书》等书的编纂。
“程山七子”与“程山六君子”的“学历”都不高,除了黄熙是进士以外,其余的都是诸生。但是他们都属于当时南丰最有影响的文人。特别是谢文洊,以其博大深厚的理学底蕴、内敛敦厚的人格品德使人服膺,成为江右文学耸立的三山之首。《清史稿》载:“……髻山宋之盛过访谢文洊,遂邀易堂魏禧、彭任会程山,讲学旬余。于是皆推程山,谓其笃躬行,识道本”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出品:南丰县地方文化研究中心
电话:0794-3229366
邮箱:nfdfwhyjzx@126.com
敬请关注!欢迎赐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