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简介
李泌(bì)(722年—789年4月1日 ),字长源。京兆(今陕西西安)人。 唐朝中期著名政治家、谋臣、道家学者,北周“八柱国”(西魏“八柱国”知多少)李弼(周书-李弼传)的六世孙。李泌七岁能文,幼时就已粗通黄老列庄学说,有神童的美誉。
开元十六年(728年),李泌因机遇巧合,受到了唐玄宗(新唐书-玄宗本纪)的召见。他入宫时,玄宗让正与自己下棋的燕国公张说(新唐书-张说传)试试李泌的能力。通过一番交谈,张说祝贺玄宗得到了一位神童。玄宗非常高兴,赐李泌束帛,命李家对他善加抚养。
宰相张九龄(新唐书-张九龄传)特别喜爱李泌,常常把它请到卧室内交谈。在朝中,李泌不仅受到张说、张九龄的赏识,大臣韦虚心、张廷珪也很器重他。李泌成年后,非常博学,擅长研究《易经》。他经常游历嵩山、华山、终南山之间,仰慕神仙不死之术。
天宝(742年—756年)年间,隐居嵩山的李泌向玄宗献上《复明堂九鼎议》,玄宗想起李泌的“早惠”,于是召他入朝讲授《老子》。因其讲解“有法”,玄宗命他待诏翰林,供奉东宫,太子李亨(新唐书-肃宗本纪)待李泌极为优厚。李泌曾经写诗讥诮宠臣杨国忠、安禄山等,杨国忠于是诬称李泌曾写《感遇诗》讽刺朝政,结果李泌被送往蕲春郡(今湖北蕲春)安置,而李泌干脆脱离了官府,“乃潜遁名山,以习隐自适”。
“安史之乱”爆发后,唐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,李泌就一直在肃宗身边,为平盘出谋划策,他当时虽然没有身担要职,却“权逾宰相”。正是这种与肃宗极为亲密的关系,招来了权臣崔圆、李辅国的猜忌。两京收复后,平叛大局已定,李泌便主动要求离开权力的中心,遁避进衡山修道,肃宗下诏赐李泌三品俸禄及隐士服,还为他建造居室。
大历十二年(777年),元载犯罪伏诛,唐代宗(新唐书-代宗本纪)立即召李泌还京,准备重用。但又为宰相常衮所忌。适逢澧州有职务空缺,常衮极力陈述南方穷困之状,请求放李泌前往治理,代宗无奈,只得授李泌为澧(今湖南澧县)、郎、峡(今湖北宜昌)三州团练使,后迁任杭州刺史。李泌虽被贬任地方行政长官,但在所到之处都有很好的政绩,尤以在杭州任上的治绩著名。
皇太子李适(即后来的唐德宗(新唐书-德宗本纪))也曾与李泌交游。对于军国大事,李泌仍然不远千里地向代宗提出建议,代宗也必定采用照办。
贞元三年(787年),参与防秋的淮西门枪兵马使吴法超率步骑四千从鄜州(今陕西富县)叛逃。浑瑊派部将阻拦未果。德宗急遣中使敕令李泌发兵拦阻,不得让淮西军渡河。李泌马上派押牙唐英岸率军至灵宝,但淮西军已渡过黄河列阵。李泌于是令灵宝供给他们粮食,淮西军也不敢剽掠。次日,淮西军在陕州城西宿营,李泌不再向他们供给粮食,而派部将率精兵埋伏于太原仓隘道。一日后,淮西军行入隘道,李泌所派的伏兵齐发,淮西军大败。六月,李泌入朝,出任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,正式拜相。
贞元五年(789年)三月二日,李泌病逝,享年六十八岁。德宗追赠他为太子太傅,所赐赙礼加等。
康熙六十一年(1722年),李泌与历代功臣四十人得以从祀历代帝王庙。
李泌博涉经史,精究《易象》 ,善属文,尤工诗。有《李泌集》二十卷 ,己佚。《全唐诗》录有其诗。
白衣宰相,辅佐帝王
安史之乱爆发后,玄宗仓皇出走,李亨在灵武(今宁夏灵武)即位,是为唐肃宗。肃宗即位后,派人四处寻找李泌,恰好李泌也到了灵武。肃宗立刻和他商讨当前的局面,他便分析当时天下大势和成败的关键所在。肃宗很高兴,要给他授任官职,李泌自称山人,坚决推辞,希望以宾客的身份随从。 肃宗也只好授李泌银青光禄大夫的散官,碰到疑难的问题,常常和他商量,称其为先生而不称名。
此时,李泌已少吃烟火食。肃宗有一天夜里,高兴起来,找来兄弟三王和李泌就地炉吃火锅,因李泌不吃荤,便亲自烧两颗梨请他食用。三王争取,也不肯赐给他。
李泌入朝议论国事,从制书文诰到将相升迁,无所不预,史称其“权逾宰相”。李泌外出时,也陪同肃宗车驾,众人指着他说“穿黄衣的是圣上,穿白衣的是山人隐士”。肃宗听说此事,便赐李泌金紫,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、广平王李俶(后来的唐代宗李豫)的行军司马。肃宗曾对他说:“你曾经侍从过上皇(玄宗),中间又作过我的老师,如今下任广平王行军司马,朕父子都借助了你的道义。”
肃宗在做太子时,宰相李林甫多次以进谗陷害他,肃宗积怨已久。到即位以后,打算将李林甫的遗骸挖出焚烧。李泌认为身为天子却念及旧恨,不能以宽广的胸怀显示于天下,会使那些投靠叛军的人失去改过自新的想法。肃宗大为不悦,说:“你忘了往事吗?”李泌回答说:“臣考虑的不在于这些。上皇统治天下五十年,一朝失意(指玄宗逃亡四川),南方气候恶劣,而且他已年迈,听到陛下记恨旧怨,将会内心惭愧不乐。万一上皇伤感得病,就是陛下以天下之广大,还不能够安抚亲人啊。”话未说完,肃宗便感悟,下阶抱着李泌的脖子痛哭道:“朕没想到这些。”
调和矛盾,化解危机
李泌是玄、肃、代、德四朝元老,可他一生崇尚出世无为的老庄之道,视功名富贵如敝屣,所以在肃、代两朝数度坚辞宰相之位,并且最终远离朝堂,长年隐居于衡山。泾原兵变后,德宗避难于梁州,急诏征李泌至行在(天子巡行之处,此指梁州),授以左散骑常侍之职。德宗令李泌每天在中书省值班,以便等候德宗召对,受到朝野关注。
李泌对内政的处理,外交的策略,军事的部署,财经的筹划,都做到了安和的绩效。 他勤修内政,充裕军政费用。保全功臣李晟、马燧,以调和将相。外结回纥、大食,达成“贞元之盟”,从而遏制吐蕃以安定边陲。李泌常有与德宗政见不同之处,反复申辩上奏达十五次之多。德宗曾对他说:“朕要和你约法在先,因你历年来所受的委屈太多了,不要一旦当权,就记恨报仇,如对你有恩的,朕会代你还报。”李泌说:“臣素奉道,不与人为仇。害臣的李辅国、元载他们,都自毙了。过去与臣要好的,但凡有才能的,也自然显达了。其余的,也都零落死亡了。臣实在没什么恩怨可报的。但是如陛下方才所说,臣可与陛下有所约言吗?”德宗就说:“有什么不可以的呢?”李泌便进言,希望德宗不要杀害功臣,认为“李晟、马燧有大功于国,闻有谗言之者。陛下万一害之,则宿卫之士,方镇之臣,无不愤怒反厌,恐中外之变复生也。陛下诚不以二臣功大而忌之,二臣不以位高而自疑,则天下永无事矣。”德宗听了认为很对,接受了李泌的建议。李晟、马燧在旁听了,当着德宗感泣而谢。
郜国公主是太子妃萧氏的母亲,因“蛊媚(使用邪术)”获罪,被德宗幽禁在宫中。德宗在处置完郜国公主后,又因怒责备太子李诵,太子不知所措。李泌常常听德宗称赞舒王李谊贤明,他估计德宗有废立太子的意图,便说:“陛下有一个儿子却怀疑他,想要立陛下弟弟的儿子,臣不敢用古例争论。再说十王宅的叔父们,陛下是如何对待的?”德宗惊讶道:“你怎么知道舒王不是朕的儿子?”李泌回答说:“陛下过去为臣说过这事。陛下有嫡子(指李诵)却要怀疑,那弟弟的儿子(指李谊)怎敢为陛下所信任?”德宗不满,语带威胁地说:“你违背朕的心意,难道不顾及你的家族吗?”李泌回答说:“臣已经衰老了,位居宰相,因谏言被杀,是我的职分。假使太子被废除,他日陛下后悔说‘我只有一个儿子却被我杀了,李泌不劝谏我,我也要杀了你的儿子’,那么臣就绝后了。虽然臣的兄弟有儿子,但他们的祭祀不是我该享受的。”说罢便呜咽流涕。李泌在德宗面前争论数十次,愈加坚持己见,德宗才醒悟,太子李诵“乃得安”。
接着李泌又提出唐肃宗与代宗父子恩怨之间的往事,道说:“陛下不记得建宁王的事情吗(唐肃宗因受宠妃张良梯及奸臣李辅国的离间,杀了儿子建宁王李倓)?”德宗说:“建宁叔(指李倓)确实是冤枉的,他的不幸是因为肃宗性子太急了。”李泌说:“臣以前为了此事辞职归隐,发誓不再靠近天子身旁,不幸今日又担任了陛下的宰相,再次看到了这件事(指太子被诬陷)。而且那时候先帝(德宗之父代宗)心中常常担忧恐惧。臣离开朝廷前辞谢时,曾诵读《黄台瓜辞》,肃宗才悔悟而哭泣。”(《黄台瓜辞》为章怀太子李贤所作。武则天掌权时,杀李唐宗室,李贤自测难以幸免,故而创作此辞) 德宗听到这里,总算受到感动。最后总算解开德宗父子之间的死结。德宗特别打开延英殿,只召见李泌一人,对他哭着说:“不是你的直言,朕现在就悔之不及了!太子仁厚孝顺,的确没有其他事。从今以后,军国事务及朕的家世,都应该与你商议。”李泌听了,拜贺之外,便说:“臣报效国家的使命完成了。惊悸之余的亡魂,不能再用了,希望陛下允许乞骸骨。”德宗除了道歉安慰,硬不准他辞职。但过了一年多,李泌果然去世。
《新唐书》记载
李泌,字长源,魏八柱国弼六世孙,徙居京兆。七岁知为文。玄宗开元十六年, 悉召能言佛、道、孔子者,相答难禁中。有员俶者,九岁升坐,词辩注射,坐人皆 屈。帝异之,曰:“半千孙,固当然。”因问:“童子岂有类若者?”俶跪奏: “臣舅子李泌。”帝即驰召之。泌既至,帝方与燕国公张说观弈,因使说试其能。 说请赋“方圆动静”,泌逡巡曰:“愿闻其略。”说因曰:“方若棋局,圆若棋子, 动若棋生,静若棋死。”泌即答曰:“方若行义,圆若用智,动若骋材,静若得意。” 说因贺帝得奇童。帝大悦曰:“是子精神,要大于身。”赐束帛,敕其家曰:“善 视养之。”张九龄尤所奖爱,常引至卧内。九龄与严挺之、萧诚善,挺之恶诚佞, 劝九龄谢绝之。九龄忽独念曰:“严太苦劲,然萧软美可喜。”方命左右召萧,泌 在旁,帅尔曰:“公起布衣,以直道至宰相,而喜软美者乎?”九龄惊,改容谢之, 因呼“小友”。及长,博学,善治《易》,常游嵩、华、终南间,慕神仙不死术。 天宝中,诣阙献《复明堂九鼎议》,帝忆其早惠,召讲《老子》,有法,得待诏翰 林,仍供奉东宫,皇太子遇之厚。尝赋诗讥诮杨国忠、安禄山等,国忠疾之,诏斥 置蕲春郡。
肃宗即位灵武,物色求访,会泌亦自至。已谒见,陈天下所以成败事,帝悦, 欲授以官,固辞,愿以客从。入议国事,出陪舆辇,众指曰:“著黄者圣人,著白 者山人。”帝闻,因赐金紫,拜元帅广平王行军司马。帝尝曰“卿侍上皇,中为朕 师,今下判广平行军,朕父子资卿道义”云。始,军中谋帅,皆属建宁王,泌密白 帝曰:“建宁王诚贤,然广平冢嗣,有君人量,岂使为吴太伯乎?”帝曰:“广平 为太子,何假元帅?”泌曰:“使元帅有功,陛下不以为储副,得耶?太子从曰抚 军,守曰监国,今元帅乃抚军也。”帝从之。
初,帝在东宫,李林甫数构谮,势危甚,及即位,怨之,欲掘冢焚骨。泌以天 子而念宿嫌,示天下不广,使胁从之徒得释言于贼。帝不悦,曰:“往事卿忘之乎?” 对曰:“臣念不在此。上皇有天下五十年,一旦失意,南方气候恶,且春秋高,闻 陛下录故怨,将内惭不怿,万有一感疾,是陛下以天下之广不能安亲也。”帝感悟, 抱泌颈以泣曰:“朕不及此。”因从容问破贼期,对曰;“贼掠金帛子女,悉送范 阳,有苟得心,渠能定中国邪?华人为之用者,独周挚、高尚等数人,馀皆胁制偷 合,至天下大计,非所知也。不出二年,无寇矣,陛下无欲速。夫王者之师,当务 万全,图久安,使无后害。今诏李光弼守太原,出井陉,郭子仪取冯翊,入河东, 则史思明、张忠志不敢离范阳、常山,安守忠、田乾真不敢离长安,是以三地禁其 四将也。随禄山者,独阿史那承庆耳。使子仪毋取华,令贼得通关中,则北守范阳, 西救长安,奔命数千里,其精卒劲骑,不逾年而弊。我常以逸待劳,来避其锋,去 翦其疲,以所征之兵会抚风,与太原、朔方军互击之。徐命建宁王为范阳节度大使, 北并塞与光弼相掎角,以取范阳。贼失巢窟,当死河南诸将手。”帝然之。会西方 兵大集,帝欲速得长安,曰:“今战必胜,攻必取,何暇千里先事范阳乎?”泌曰: “必得两京,则贼再强,我再困。且我所恃者,碛西突骑、西北诸戎耳。若先取京 师,期必在春,关东早热,马且病,士皆思归,不可以战。贼得休士养徒,必复来 南。此危道也。”帝不听。
二京平,帝奉迎上皇,自请归东宫以遂子道。泌曰:“上皇不来矣。人臣尚七 十而传,况欲劳上皇以天下事乎。”帝曰:“奈何?”泌乃为群臣通奏,具言天子 思恋晨昏,请促还以就孝养。上皇得初奏,答曰:“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,不复东 矣。”帝甚忧。及再奏至,喜曰:“吾方得为天子父!”遂下诰戒行。
崔圆、李辅国以泌亲信,疾之。泌畏祸,愿隐衡山。有诏给三品禄,赐隐士服, 为治室庐。泌尝取松樛枝以隐背,名曰“养和”,后得如龙形者,因以献帝,四方 争效之。代宗立,召至,舍蓬莱殿书阁。初,泌无妻,不食肉,帝乃赐光福里第, 强诏食肉,为娶朔方故留后李甥,昏日,敕北军供帐。元载恶不附己,因江西观 察使魏少游请僚佐,载称泌才,以试秘书少监充判官。载诛,帝召还。复为常衮所 忌,出为楚州刺史,辞不行,帝亦留之。会澧州缺,衮盛言南方凋瘵,请辍泌治之, 乃授澧、朗、峡团练使,徙杭州刺史,皆有风绩。
德宗在奉天,召赴行在,授左散骑常侍。时李怀光叛,岁又蝗旱,议者欲赦怀 光。帝博问群臣,泌破一桐叶附使以进,曰:“陛下与怀光,君臣之分不可复合, 如此叶矣。”由是不赦。始,硃泚乱,帝约吐蕃赴援,赂以安西、北庭。既而浑瑊 与贼战咸阳,泚大败,吐蕃以师追北不甚力,因大掠武功而归。京师平,来请如约。 帝业许,欲遂与之。泌曰:“安西、北庭,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,皆悍兵 处,以分吐蕃势,使不得并兵东侵。今与其地,则关中危矣。且吐蕃向持两端不战, 又掠我武功,乃贼也,奈何与之?”遂止。
贞元元年,拜陕虢观察使。泌始凿山开车道至三门,以便饟漕。以劳,进检校 礼部尚书。淮西兵防秋屯鄜州,已而四千人亡归,或曰吴少诚密招之。既入境,泌 邀险悉击杀之。三年,拜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累封鄴县侯。初,张延赏 减天下吏员,人情愁怨,至流离死道路者。泌请复之,帝未从,因问:“今户口减 承平时几何?”曰:“三之二。”帝曰:“人既雕耗,员何可复?”泌曰:“不然。 户口虽耗,而事多承平十倍。陛下欲省州县则可,而吏员不可减。今州或参军署券, 县佐史判案。所谓省官者,去其冗员,非常员也。”帝曰:“若何为冗员?”对曰: “州参军无职事及兼、试额内官者。兼、试,自至德以来有之,比正员三之一,可 悉罢。”帝乃许复吏员,而罢冗官。泌又条奏:“中朝官常侍、宾客十员,其六员 可罢;左右赞善三十员,其二十员可罢。如旧制,诸王未出閤,官属皆不除。而所 收科奉,乃多于减员矣。”帝悦。是时,州刺史月奉至千缗,方镇所取无艺,而京 官禄寡薄,自方镇入八座,至谓罢权。薛邕由左丞贬歙州刺史,家人恨降之晚。崔 祐甫任吏部员外,求为洪州别驾。使府宾佐有所忤者,荐为郎官。其当迁台阁者, 皆以不赴取罪去。泌以为外太重,内太轻,乃请随官闲剧,普增其奉,时以为宜。 而窦参多沮乱其事,不能悉如所请。泌又白罢拾遗、补阙,帝虽不从,然因是不除 谏官,唯用韩皋、归登。泌因收其公廨钱,令二人寓食中书舍人署。凡三年,始以 韦绶、梁肃为左右补阙。
太子妃萧母,郜国公主也,坐蛊媚,幽禁中,帝怒,责太子,太子不知所对。 泌入,帝数称舒王贤,泌揣帝有废立意,因曰:“陛下有一子而疑之,乃欲立弟之 子,臣不敢以古事争。且十宅诸叔,陛下奉之若何?”帝赫然曰:“卿何知舒王非 朕子?”对曰:“陛下昔为臣言之。陛下有嫡子以为疑,弟之子敢自信于陛下乎?” 帝曰:“卿违朕意,不顾家族邪?”对曰:“臣衰老,位宰相,以谏而诛,分也。 使太子废,它日陛下悔曰‘我惟一子杀之,泌不吾谏,吾亦杀尔子’,则臣绝祀矣。 虽有兄弟子,非所歆也。”即噫呜流涕。因称:“昔太宗诏:‘太子不道,籓王窥 伺者,两废之。’陛下疑东宫而称舒王贤,得无窥伺乎?若太子得罪,请亦废之而 立皇孙,千秋万岁后,天下犹陛下子孙有也。且郜国为其女妒忌,而蛊惑东宫,岂 可以妻母累太子乎?”执争数十,意益坚,帝寤,太子乃得安。
初,兴元后国用大屈,封物皆三损二。旧制,堂封岁三千六百缣,后才千二百。 至是,帝使还旧封。于是李晟、马燧、浑瑊各食实封,悉让送泌,泌不纳。时方镇 私献于帝,岁凡五十万缗,其后稍损至三十万,帝以用度乏问泌,泌请:“天下供 钱岁百万给宫中,劝不受私献。凡诏旨须索,即代两税,则方镇可以行法,天下纾 矣。”
帝尝从容言:“卢杞清介敢言,然少学,不能广朕以古道,人皆指其奸而朕不 觉也。”对曰:“陛下能觉杞之恶,安致建中祸邪?李揆和蕃,颜真卿使希烈,其 害旧德多矣。又杨炎罪不至死,杞挤陷之而相关播。怀光立功,逼使其叛。此欺天 也。”帝曰:“卿言诚有之。然杨炎视朕如三尺童子,有所论奏,可则退,不许则 辞官,非特杞恶之也。且建中乱,卿亦知桑道茂语乎?乃命当然。”对曰:“夫命 者,已然之言。主相造命,不当言命。言命,则不复赏善罚恶矣。桀曰:‘我生不 有命自天。’武王数纣曰:‘谓己有天命。’君而言命,则桀、纣矣。”帝曰: “朕请不复言命。”俄加集贤殿、崇文馆大学士,修国史。泌建言:学士加大,始 中宗时,及张说为之,固辞,乃以学士知院事。至崔圆复为大学士,亦引泌为让而 止。
帝以“前世上巳、九日,皆大宴集,而寒食多与上巳同时,欲以三月名节,自 我为古,若何而可?”泌请:“废正月晦,以二月朔为中和节,因赐大臣戚里尺, 谓之裁度。民间以青囊盛百谷瓜果种相问遗,号为献生子。里闾酿宜春酒,以祭勾 芒神,祈丰年。百官进农书,以示务本。”帝悦,乃著令,与上巳、九日为三令节, 中外皆赐缗钱燕会。
四年八月,月蚀东壁,泌曰:“东壁,图书府,大臣当有忧者。吾以宰相兼学 士,当之矣。昔燕国公张说由是以亡,又可免乎?”明年果卒,年六十八,赠太子 太傅。
泌出入中禁,事四君,数为权幸所疾,常以智免。好纵横大言,时时谠议,能 寤移人主。然常持黄老鬼神说,故为人所讥切。初,肃宗重阴阳巫祝,擢王玙执政, 大抵兴造工役,辄牵禁忌俗说。而黎干以左道位京兆尹,尝使禁工骈珠刺绣为乘舆 服,举焚之以为禳禬。德宗素不为然,及嗣位,罢内道场,除巫祝。代宗将葬,帝 号送承天门,而辒车行不中道,问其故,有司曰:“陛下本命在午,故避之。”帝 泣曰:“安有枉灵驾以谋身利?”命直午而行。又宣政廊坏,太卜言:“孟冬魁冈, 不可营缮。”帝曰:“《春秋》‘启塞从时’,何魁冈为?”亟诏葺之。及桑道茂 城奉天事验,始尚时日拘忌,因进用泌,泌亦自有所建明。独柳玭称,两京复,泌 谋居多,其功乃大于鲁连、范蠡云。
子繁。繁少才警,无行。泌始起阳城官诸朝,故城重德泌而亲厚于繁。及疏裴 延龄,既具藁,以繁可信,夜使繁书。已封,尽能诵忆,乃录以示延龄。明日,延 龄白帝曰:“城以疏示于朝。”即擿其条以自诉解。城奏入,帝怒,遂不省。泌与 梁肃善,故繁师事肃。及卒,烝其室,士议喧丑,由是摈弃积年。后为太常博士, 权德舆为卿,奏斥之,改河南府士曹参军。累迁隋州刺史,罢归,不得调。敬宗诞 日,诏与兵部侍郎丁公著、太常少卿陆亘入殿中,抗老、佛诵论。改大理少卿、弘 文馆学士。谏官御史交章弹治,乃出为亳州刺史。州有剧贼,剽室庐、略财赀为患, 它刺史不能禽,繁有机略,悉知贼巢薮所在,一旦出兵捕斩之。议者责繁不先启观 察府,为擅兴。诏御史舒元舆按之,元舆与繁素隙,尽翻其狱,以为滥杀不辜,有 诏赐死,京兆人皆冤之。繁下狱,知且死,恐先人功业泯灭,从吏求废纸,笔握著 家传十篇,传于世。
赞曰:泌之为人也,异哉!其谋事近忠,其轻去近高,其自全近智,卒而建上 宰,近立功立名者。观肃宗披榛莽,立朝廷,单言暂谋有所寤合,皆付以政。当此 时,泌于献纳为不少,又佐代宗收两京,独不见录,宁二主不以宰相器之邪?德宗 晚好鬼神事,乃获用,盖以怪自置而为之助也。繁为家传,言泌本居鬼谷,而史臣 谬言好鬼道,以自解释。既又著泌数与灵仙接,言举不经,则知当时议者切而不与, 有为而然。繁言多浮侈,不可信,掇其近实者著于传。至劝帝先事范阳,明太子无 罪,亦不可诬也。
历史评价
李隆基:是子精神,要大于身。
李亨:卿当上皇天宝中,为朕师友,下判广平行军,朕父子三人,资卿道义。
李适:①滉(韩滉)不惟安江东,又能安淮南,真大臣之器,卿(李泌)可谓知人!②山河粹气,道德清英,蔚为祯祥,生我王国。夷简不杂,高明有融,深厚以致诚,直方而可大。识穷化本,动会时中,谠正居心,谋猷允哲。自膺分陕,累洽嘉闻。宜其入掌中枢,内司阙衮,赞两仪之化育,贞百度之经纶。协和神人,参总廊庙,咨尔才实,惠於邦家。 ③惟卿则异彼三人(卢杞、崔祐甫、杨炎)者。朕言当,卿有喜色;不当,常有忧色。虽时有逆耳之言,如曏来纣及丧邦之类。朕细思之,皆卿先事而言,如此则理安,如彼则危乱,言虽深切而气色和顺,无杨炎之陵傲。朕问难往复,卿辞理不屈,又无好胜之志,直使朕中怀已尽屈服而不能不从,此朕新以私喜于得卿也。
柳玭:两京复,泌谋居多,其功乃大于鲁连、范蠡。
阳城:邺侯经邦纬俗之谟,立言垂世之誉,独善兼济之略。
梁肃:唐兴九世,天子以人文化成天下,王泽洽,颂声作,洋洋焉与三代同风。其辅相之臣曰邺侯李公泌字长源,用比兴之文,行易简之道,赞事盛圣,辨章品物;疏通以尽理,闳丽而合雅。舒卷之道,必形於辞。其伟矣夫。……其习嘉遁,则有沧浪紫府之诗;其在王庭,则有君臣赓载之歌。或依隐以玩世,或主文以谲谏,步骤六义,发扬时风。观其词者,有以见上之任人,始兴之知人者已。初太上当阳,公以处士延登内殿,实敷黄老之训。至德初,宣皇以元良受禅,公则献《泰阶颂》,昭纂尧之道,睿文以广平伐罪。公则握中权之柄,参复夏之功。大德不官,既追五岳之隐;大用不器,终践代天之职。方将熙庶工以成邦教,载直笔以修唐书,命之不融,凡百兴叹?
刘昫:①泌见可进而知难退,足为高率智辩之士;居相位而谈鬼神,乃见狂妄浮薄之踪。《王制》云:“执左道以乱政,杀。”宁无畏乎! ②玙、泌、造、播,俱非相材。国祯左道,梁生直哉!
司马光:①泌虽诡诞好谈神仙,然其知略实有过人者。至于佐肃、代复两京,不受相位而去,代宗、顺宗之在东宫,皆赖泌得安,此其大节可重者也。《旧传》毁之太过。《家传》出于其子,虽难尽信,亦岂得尽不信! ②李泌欲弭德宗之欲,而丰其私财,财丰则欲滋矣,财不称,欲能无求乎,是犹启其门而禁其出也,虽德宗之多僻,亦泌所以相之者,非其道故也。
秦观:①唐室方镇之患,至于百有余年而不能解者,其弊盖始于天宝之际,肃宗不用李泌之谋,先取范阳而已。②呜呼,使泌之谋尽见听也,岂有方镇之患哉!
范祖禹:①李泌善处父子兄弟之间,故能以其直诚正言感悟人主,卒使父子如初,可谓忠矣。 ②夫为人君,不知相之奸邪,不省己之阙失,而归之术者之言,以为命,宜其德之不建,政之不修也,李泌之论,不亦正乎。
洪迈:①观此三者,其危至矣!杜畿、李泌、董晋,皆以单车入逆城,从容妥定,其智勇过人如此。 ②德宗辅相之贤,如崔祐甫、李泌、陆贽,皆身没则已。而独于汤、杞二人惓惓如此,是可叹也!
陈亮:有如陆贽之谏论仁义、李泌之惓惓古制,欲使其君为不世出之主,其君亦尝用之,而终于不尽。
叶适:古今毁誉,类不可凭,而房琯李泌为甚。……泌历三主,艰难时弥纶补益,盖不为少,然毁之者乃无异于左道怪民,何也?琯结知于众人,泌结知于人主,势应至此。
罗大经:自古隐士出山,第一个是伊尹,第二个是傅说,第三个是太公,第四个是严陵,第五个是孔明,第六个是李泌,皆为世间做得些事。
徐钧:衣白山人再造唐,谋家议国虑深长。功成拂袖还归去,高节依稀汉子房。
胡三省:①自李泌为相,观其处置天下事,姚崇以来未之有也。史臣谓其出入中禁,事四君,数为权幸所疾,常以智免。好纵横大言,时时谠议,能寤移人主意。然常持黄、老、鬼神说,故为人所讥。余谓泌以智免,信如史臣言矣。然其纵横大言,持黄、老、鬼神说,亦智也。泌处肃、代父子之间,其论兴复形势,言无不效。及张、李之间,所以保右代宗者,言无不行。元载之谗疾,卒能自免,可谓智矣。至其与德宗论天下事,若指诸掌。以肃、代之信泌而泌不肯为相,以德宗之猜忌而泌夷然当之,亦智也。呜呼!仕而得君,谏行言听,则致身宰辅宜也。历事三世,洁身远害,筋力向衰,乃方入政事堂与新贵人伍。……所谓经济之略,向未能为肃、代吐者,尽为德宗吐之。岂德宗之度弘於祖父邪!泌盖量而后入耳。彼德宗之猜忌刻薄,直如萧、姜,谓之轻已卖直;功如李、马,忌而置之散地;而泌也恣言无惮。彼其心以泌为祖父旧人,智略无方济中兴,其敬信之也久矣,泌之所以敢当相位者,其自量亦番矣,庸非智乎!其持黄、老、鬼神说,则子房欲从赤松游之故智也。但子房功成后为之,泌终始笃好之耳。 ②按泌虽诡诞好谈神先,然知其略实有过人者。至于佐肃、代复两京,不受相位而去,代宗、顺宗之在东宫,皆赖泌得安,此其大节可重者也。
王应麟《三字经》:莹八岁,能咏诗;泌七岁,能赋棋。彼颖悟,人称奇,尔幼学,当效之。
朱右:予观唐人材出处从容,有三代王佐器,唯李泌、陆贽而已。泌自赞复两京,功成身去。代宗再征,权臣间忌,浮湛外任。德宗以春宫之知,委心听用。泌亦竭智尽忠,展布政体,谋虑计划,洞烛物情,故治效聿着。迹其安马燧、取怀光、相李勉、保韩滉,单骑以来抱晖,设伏以擒叛卒,开三门运路,屯关中荒田,国用日充,边镇慑服,其绩章章可纪。至于辩太子冤,则曰“天子以四海为家,宰相当豫”。帝赠白起,则曰“国将兴,听于人”。帝言有命,则曰“君相造命,不可言命其”。言又足征者。《唐传》乃谓其随时俯仰,无足可称,取媚以求相位,岂信史哉?
高启:至于肃宗之昏孱、徳宗之猜忌,而太子卒得以不动者,果谁之力哉?一李泌而已耳。……然则君无曹公之智,臣无李泌之忠,而小人是信,则虽父子犹不能自保,可不慎哉!
方鹏:颖考叔、狄梁公、韩魏公,善处人君母子之间者也;张子房、李泌,善处人君父子者也;田叔、郅恽,善处人君兄弟者也。
王世贞:①自三代而后人臣出处之迹,未有如李邺侯泌之奇者也。或伸而屈,或屈而伸,或先几,或忍诟。其保身,亦未有如邺侯之巧者也。七岁而以童子荐,入禁中,与宰相张九龄诸公善,奇矣。寻谢去,游嵩华于南间,求神仙不死之术,又奇也。久之,复以献议入翰林,从太子诸王游,太子善之,又奇也。为诗以识杨国忠、安禄山,斥置蕲春,又奇也。太子即位灵武,为肃宗,使人召致泌,泌忽间关来谒,又奇也。立谈而参帷幄,体辅若一,拜右相辞,俄又赐金紫,为侍谋军国元帅行军长吏,亦将相任耳,又奇也。复两京,迎上皇,除道清宫,泌皆任之,甫功成而辞荣乞归,以避李辅国,又奇也。当是时,广平王以太子领元帅,泌僚也,师友也,即位为代宗,召泌舍之蓬莱阁,强以婚娶食肉,又奇也,然其重已不及肃宗矣。元载忌之,出为江西观察判官,一下佐也,泌不辞而往,又奇也。载诛而复召,常衮忌之,出团练澧朗、剌杭州,又不辞而以吏治显,又奇也。嗣帝为德宗,避泚奉天,复召泌而用之,则直臣之而已,又出而观察陕虢,凿饟漕之道,剪淮西之逆,又奇也。自是始登相位,天子恭巳葵之,不复设他相,以至终其身,又奇也。至德之初,郭汾阳、李临淮、贞元之际、李西平、马北平其建勋克复,若异代然,而皆保全于泌之手,又奇也。夫以辅国忌之、载忌之,而不能伤。衮忌之、而不能终抑则泌之巧所得于老氏者深矣。其所进深谋秘计,以听者之中庸,不能尽雠,然至于处父子兄弟之间,功亦不浅矣。吾尝谓泌实范少伯、张子房之流亚,唐以后无能及之者,史谓其好神仙,为世所轻,泌之初,若有得者,兆之已也,晚而拜相,卒死繁剧,将无所谓自夭其天年者耶?泌辟谷,子房亦辟谷,然而竟不辟者,何也?富贵之可恋,甚于死之可畏也。 ②姚崇、李泌才相似也,崇体近实,泌用近玄;狄仁杰、宋璟器相似也,仁杰近圆,璟则方;陆贽、李绛识相似也,贽达绛遂;杜黄裳、裴度略相似也,黄裳近疏度近密。
郭子章:严光加足于帝腹,光忘帝之贵也;唐肃宗因李泌假寐,登床捧泌首置于膝,良久方觉,帝自忘其贵也。布衣之遇天子,至光、泌极矣。桐江一丝,扶汉九鼎;历佐四圣,而后脱屣。光、泌所以报人主者,亦至矣哉。
樊升之:贾生之治安,晁错之兵事,江统之徙戎,是万世之至画也,李邺侯之屯田,虞伯生之垦墅,平江伯之漕运,是一代之至画也。李允则之筑圃起浮屠,范文正、富郑公之救荒,是一时之至画也。画极其至,则人情允协,法成若天造,令出如流水矣。
冯梦龙:①传称邺侯好大言,然才如邺侯方许大言。古来大言者二人,东方朔、李邺侯是也。汉武好大之主,非大言不投;唐肃倚望邺侯颇大,不大言不塞其望,望之不塞,又将迁迹他人,而其志不行矣。是皆巧于投主者也。……李泌尝言:“善料敌者,料将不料兵。”泌之策陕城,绛之揣魏博,皆料将法也。 ②邺侯保全广平,及劝德宗和亲回纥,皆显回天之力。独郜国一事,杜患于微,宛转激切,使猜主不得不信,悍主不得不柔,真万世纳忠之法。
沈鼎科:嗣是,若唐之李邺侯、国初之刘文成,庶几帝师之选乎。……朝披一品衣,夜抱九仙骨,如李邺侯而善藏其用。
王夫之:①此长源返极重之势,塞溃败之源,默挽人心、挂危定倾之大用,以身为鹄,而收复之功所自基也。深矣远矣,知之者鲜矣。以示人臣遇难致身、非贪荣利之大节,以戒人主邂逅相赏、遽假威福之淫施,不但如留侯智以全身之比也。其后充幕僚、刺外州、而不嫌屈,驯至德宗之世,始以四朝元老任台鼎之崇,进有渐也,士君子登用之正,当如此尔。昭然著见而人不测,乃疑其诡祕无恒也。吴聘君一出山而即求枚卜,视此能勿惭乎?②能让也,则不能任,所谓保身之哲也,张子房李长源是已。 ③邺侯以三世元老,定危亡而调护元良,德望既重,其识量弘远,远于世变,审于君心之偏蔽,有微言,有大义,有曲中之权,若此者皆敬舆之所未逮也。 ④知此者,可以全恩,可以立义,可以得众,可以已乱,夫是之谓大智。⑤宰相者,位亚于人主而权重于百僚者也。君子欲尽忠以卫社稷,奚必得此而后道可行乎?至于相,而适人闲政之道诎矣。欲为绳愆纠谬之臣,则不如以笔简侍帷帟之可自尽也。邺侯知之,敬舆弗知也,二贤识量之优劣,于此辨矣。 ⑥大臣之道,不可则止,非徒以保身为哲也,实以静制天下之动,而使小人之自敝也。彼附末光者,跃冶争鸣,恃为宗主,以立一切之功名,而足听哉。……惜乎公(裴度)之未曙于此也。而后知邺侯之不可及矣。⑦张子房、李长源之智也,求之于忠谨而几失之。 ⑧故张子房当草昧之初,而亟垂家法;李长源当扰乱之世,而决定嫌疑。然后天子知有忧国如家之忠爱,而在旁之浸润不入;宵人知我有赞定大策之元功,而瓯臾之流丸自止。 ⑨洁之往代,其于王茂弘(王导)、谢安石(谢安)、李长源、陆敬舆(陆贽)匡济之弘才,固莫窥其津涘。⑩而能以此导人主以全恩,李长源而外,难其人矣。长源始用之肃宗,继用之德宗,皆以父处子者也。涕泗长言,密移其情于坐论而不泄,独任其调停之责,而不待助于群言。其转移人主之积忿,犹掇轻羽也。乃至于肃宗事父之逆,独结舌而不言,夫岂忘其为巨慝而吝于规正哉?力不与张良娣、李辅国争,则言且不听,而激成乎不测之衅;则弗如姑与含容,犹使不孝者有所惜,而消不轨之心。长源之志苦矣,而唐亦苟安矣。
周楫:邺侯李泌效贤良,藩镇诸司进米粮。韩滉输忠亲自负,京师方得免劻勷。
谷应泰:处人骨肉,自古其难,汉留、唐邺所由擅美千载也。
田兰芳:每读张良、周瑜、陈登、李泌诸传则凄然兴怀久之,曰:”真丈夫也“。
李子金:唐人中,余极爱邺侯李泌……嗟乎!泌历事三朝,再造唐室,骨肉未寒,一子赐死。
朱轼:李泌一代名臣也,尤善处人父子之间。留侯、邺侯,异世同称,信哉!泌谋甚忠,功甚伟。史氏以其好言神仙诡诞,为时所轻,屈矣。泌历事诸君,未尝以神仙诡诞之说进。……笃信黄老,乃其学术之差。汉唐以降,圣学不明,虽以泌之贤,不免为异端所牵惑,悲乎,其无师儒也。幸其惑止一身,不以施之于国。则其心之明,犹不肯离乎。正君子观其忠贞事业焉可。
任启运:汉之诸葛武侯、唐之狄梁公、李邺侯、陆宣公、宋之韩魏公、李忠定公、明之于忠肃公、王文成公,其人皆具旋乾转坤之力。武侯固以管仲自比,其实狄梁公以下诸贤,其经世之学,皆深于仲者也。
蔡世远:汉唐以来,人材辈出,后先相望,略综其概。……苦心调防,输忠报国者,狄梁公、李邺侯也。
爱新觉罗·弘历:徳宗恶回纥,而不许其和亲,赖李泌委曲调护,卒成和戎之利。
秦笃辉:①长源一言,不惟保全功臣,亦延唐室数十年之命,真宰相也。 ②李长源于肃、德两朝,皆值太子遭谗,两次危言于昏主之前,得以保全。故论唐之贤相,决以长源为首。盖房、杜、魏征幸遇太宗之明盛。姚、宋、九龄犹当玄宗之未昏。惟长源之遇肃、德,皆以昏主而信谗言,长源独能善全父子之恩,故所处为难也。
陆以湉:唐宰相多无谥者,李泌功在社稷而亦无谥,尤为缺典。
蔡东藩:①范蠡沼吴甘隐去,张良兴汉托仙游,功成身退斯为智,唐室更逢李邺侯。 ②李泌之出,关系甚大,不特收复两京,出自泌之参赞,即如迎还上皇,保全广平,何一非泌之力乎?外有郭子仪,内有李泌,而肃宗始得中兴。③泌历事三朝,功业卓著,而其最足多者,莫如调护骨肉,善格君心。自玄武门喋血以来,贻谋未善,故太宗高宗玄宗三朝,无不易储,睿宗时幸有宋王之克让,肃宗时且有建宁之蒙冤,代宗为张良娣所忌,幸李泌咏《黄台瓜辞》,隐回上意,顺宗为郜国长公主所累,又幸得泌之一再力谏,始得保全,泌可谓清源正本,不愧为社稷臣矣。惟与回纥和亲一事,虽若为当时至计,然可与言和,不必定婚帝女,咸安遣嫁,历配四汗,隋有义成,唐有咸安,非皆足为中国羞乎?